•樊汀汀•

急促的呼吸，衣服摩擦的声音，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人绝望地在小巷中拥抱，仿佛这样就能挨近一些，把碎裂的东西都拼回来。

原作向。

紧接着漫画剧情，涉谷屠杀后他们没能救到五条老师，虎杖悠仁再次被判决死刑，他与伏黑惠有很长时间没有相见——之后发生的故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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伏黑惠在人群中看到了虎杖悠仁。

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，那人的背影只在他面前一闪而过，东京最近降温，那人穿得厚还带了帽子，其实只能看到裸露在外面的一小段颈部。虎杖悠仁怎么会在东京，他不要命了吗？

第二反应是这家伙有什么目的？他肯定不可能是闲逛到咒术师的大本营，全日本的咒术师都在通缉他，甚至不惜高赏金向诅咒师们悬赏他的性命。那家伙没戒心也要有个限度吧？

第三反应，与虎杖悠仁相遇到分别的半年同窗生涯瞬间淹没了他。那家伙在记忆里对他笑着说“伏黑，看起来很精神嘛！”，他说“你们可要活久一点啊。”，又说“不用担心我！”——虎杖对他说过许多话，聒噪又嘈杂，此刻一起浮现在他耳边，伏黑惠一时间没能呼吸。

太痛了。

一个人被撕成两半那种疼痛。

于是他拨开人群向虎杖悠仁离开的方向追去。

 

半年时间足够人建立起怎样的羁绊？

更具体的提问：半年时间的出生入死，足够两个15岁少年建立起多么强烈的羁绊？

说到底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，而是“期望”的问题。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对一段关系不抱有任何期望，哪怕相处的再久，也可以轻松做一对陌生人。可虎杖悠仁是个不设防地家伙，他是那种搬着椅子自顾自坐进房间里的那种家伙，天真又有侵略性。伏黑惠一直尽量避免自己想得太远，可他依然无法回避这一事实——虎杖悠仁是他的同窗和战友，就算将来他注定作为两面宿傩的容器死去，他们也应该有四年的青春一起度过。

但是现在他们没有这四年了。

伏黑惠追在那个看着像是虎杖悠仁的背影身后，没敢出声叫他，谁知道会不会恰好有咒术师在附近？他不能给虎杖带来麻烦。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久，终于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偏僻巷子里，巷子通着某个餐厅的后厨，堆放着数不清的食品垃圾袋。街角一片黑暗，也没有电灯。有那么一个瞬间，伏黑惠有一个奇妙的幻想——说不定这人根本不是虎杖悠仁，是某个扮成他的诅咒师，为的就是将他引到这个偏僻的角落而杀了他。

走在前面那个人终于回头了，那确实是虎杖的脸。伏黑惠脚步刹住，两个人隔着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，虎杖悠仁他瘦了好多。

很长一段的沉默。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回东京？”伏黑惠问道。

 

涉谷的屠杀过后，咒术界空前一致地决定将虎杖悠仁处决。

本来那些惧怕两面宿傩的老古董们就不用说了，就连一直支持着五条悟的新派青年们都对虎杖悠仁心生恐惧，伏魔御厨子简直就是无情的碾碎机，可以将范围内的一切完全湮灭，更别提两面宿傩本人还拥有火的术式。就连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的魔虚罗都没能杀掉他，谁还能杀掉他？

这还只是15根手指，等两面宿傩拥有了全部的灵魂，或者虎杖悠仁有一天不再能压制他，他们的胜算还有多少？

咒术高专羁押了他，钉崎野蔷薇死了，伏黑惠也受伤昏迷，虎杖悠仁再没了执念，心灰意冷，总觉得死掉才是最好的结局。被委托动手的是他素未谋面却久仰大名的二年级学长。乙骨忧太刚下飞机就听闻五条老师被封印的消息，同学们死的死伤的伤，他被赶鸭子上架地叫来杀死虎杖悠仁。

学长看起来很年轻，眉眼温柔又带点消极，他看着虎杖，还对他安慰地笑了笑，问道：“你想要死去吗？”

这个贴满了封印的房间虎杖悠仁曾经来过，与上次五条悟同他对峙的时候一模一样，他被紧锁着双手和咒力捆在椅子上。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应该死去，应该给那天死在他手里的所有人、因他而死的所有人陪葬，让他体内无恶不作的两面宿傩与他一起死去。于是他也照实说了，他想死，他该死。

“是吗？”乙骨忧太说道，看起来有点困扰。“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活着呀。”

虎杖悠仁本以为乙骨忧太会恨自己。真希前辈生死未卜，而他作为关系要好的同级，怎么会不恨这个在涉谷一事无成、还害死了这么多人的谋杀犯？可是乙骨忧太说希望他活着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我刚从外国回来，说实话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太清楚。”乙骨忧太平静地回答道。“但是五条老师肯定希望你活着，就算他不在这里，我也依旧相信他的决策和判断。”

“五条老师曾经说，永远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。”

“悲伤会淡去，仇恨会消融，但是悔意不会，”

“虎杖悠仁，如果选择在这里结束的话。你会后悔吗？”

低落的虎杖悠仁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那般猛得找回了呼吸。

然后他逃了，在乙骨的帮助下逃出了东京咒术高专。

 

“……从胀相那里获得了夏油的情报。”虎杖悠仁如实相告，他很少对伏黑惠隐瞒。“我要阻止夏油杰，救出五条老师。”

夏油似乎又展开了新的行动，高专也得到了一些情报，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应对布置，但是伏黑惠抓住了别的重点：“胀相？咒胎九相图？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？”

虎杖悠仁挠了挠头：“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，但他似乎现在想要帮助我打倒夏油……我也说不太清楚啦！不用为我担心，我现在过得很好！”

谎话，瘦成这样的人怎么会过得很好？伏黑惠无法出言责怪他，也没法开口询问，于是又是沉默。虎杖悠仁似乎很不安，过了很久他才吞吞吐吐地开口：“钉崎……”

伏黑惠知道他的意思，于是坦诚回答：“家入老师救了她，她已经痊愈复学了，咒力各方面都没有受到影响。”——只除了失去一只眼睛这点，但是伏黑惠没有对虎杖悠仁讲，说了又怎样？这并不会让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好过。

虎杖看起来猛地松了一口气，身体都松懈下来：“这样吗？太好了！”他说。“她没事真是太好了……其他人呢？”

“真希之前在涉谷被烧伤，现在也已经痊愈了，虽然费了一番功夫。”伏黑惠挑着好事和他说，虎杖悠仁听他说着，眼睛里慢慢有了些生气。“但是头发被烧光了，这也没有办法……伊地知和猪野前辈也已经完全康复了。”

虎杖悠仁有点傻的笑起来。但就算这样笑着，也和伏黑惠最开始见他时，少年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完全不一样。破碎过的东西再修复也会有裂痕，虎杖悠仁已经没法回到过去了。

“伏黑呢？现在也还在高专上学吗？”

“不……”伏黑惠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如实回答了。“我现在回到禅院那边了。”

“为什么？你记得你讨厌那里？”

“因为需要禅院家的力量。”

伏黑惠之所以能一直做伏黑惠，是因为五条悟的存在。现在五条悟被封印，他便失去了做个孩子的资格。如果他一直将自己当作小孩，五条悟这些年来为之奋斗的一切，以及被通缉的虎杖悠仁，伏黑惠哪个也保护不了。

他需要御三家的力量，直毘人死在涉谷屠杀中又让禅院家一时间群龙无首，一切都是最好的时机，他必须长大。

伏黑惠如此这般地讲了，于是面前的少年有点木讷地说这样啊，原来是这样啊。伏黑惠话讲完了，两个人又都陷入沉默，有点痛苦的那种。这让伏黑惠很难过。

伏黑惠难过，但是并非悲伤，就是很难熬。像是一口气顿在胸口，上不去也下不来。令他有点想大喊出声，对虎杖悠仁发脾气，叫他打起精神来，可是脑内又有个念头告诉他放弃吧，快放弃吧，你永远预料不到后面事情的结果，如果事情会变得更坏又该怎么办？

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虎杖悠仁了，曾经亲密的时光一去不返，过去一直是虎杖主动亲近他，然而现在虎杖只是站在原地不动，并没有上前的意思，伏黑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亲近——他们还亲近吗？还是说他们从涉谷屠杀之后，就都已经变了？

他们变了吗？

“……伏黑现在也不后悔当初救了我吗？”

虎杖悠仁突然问道，他看起来也很难过，却在笑着掩饰，他总是勉强自己的那个。伏黑惠不高兴的时候就不笑，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回答。但是虎杖悠仁不一样，他总在勉强。

“我不是告诉过你答案了吗？”

“但是那时候我还没有杀过那么多人，”虎杖悠仁问完又自嘲地笑笑，像是给自己解围，“就是在想，伏黑的答案会不会变了，之类的……伏黑会恨我吗？”

伏黑惠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向他冲了过去，像是要抬手揍人。他的动作太突然了，虎杖悠仁吃了一惊，却没打算躲：“伏黑……唔？！”

啪的一声，伏黑惠两只手一起拍在他脸颊上，虎杖悠仁像是被夹着打了一巴掌，有点痛。伏黑惠紧紧按着他的脸，甚至还把他前后摇晃了一下：“虎杖悠仁！”

“唔？？”

“听我讲话。”伏黑惠又摇晃他，语气很凶，又急，带着股恨绝的气势。“我们是共犯者，你明白吗。”

“两面宿傩是为了杀死魔虚罗才展开的领域，”伏黑惠说道，醒来后他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事件的经过。“非要说的话，涉谷屠杀中死去的人，也有一半要算在我头上。”

“但是如果最开始我没能吃下宿傩的手指，这一切都——”

“所以说——听我讲话！”伏黑惠按在他脸颊上的手使劲，额头撞着他的额头，用那种狼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虎杖悠仁。“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！不管你杀了多少人，当初选择你的人是我！”

“当作是我诅咒你好了。”伏黑惠声音里带着股狠劲。“给我活着，哪怕背负再多的罪孽也要活着。”

伏黑惠喘息着，那股不上不下的气终于被他吐了出来。虎杖悠仁短暂沉默了数秒，突然扑上去抱住他。

少年人力气惊人，箍得伏黑惠肺中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，完全没法呼吸。他也反手抱住虎杖悠仁，像是要用拥抱杀死对方，胸膛挤着胸膛，肋骨硌着肋骨。好绝望，是虎杖悠仁的绝望，是十六岁少年背负了他所背负不起的杀孽的绝望——所有的情绪都从他们身体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，这下伏黑惠是真的疼了，虎杖悠仁箍得太紧，好像只有叫伏黑惠没法呼吸，他自己才能呼吸。

急促的呼吸，衣服摩擦的声音，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人绝望地在小巷中拥抱，仿佛这样就能挨近一些，把碎裂的东西都拼回来。

“虎杖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们是共犯。”

“嗯。”

 “我们所有人都是共犯者，我是，五条老师是，钉崎也是，乙骨前辈也是。”

伏黑惠的声音很低，但是说得很坚决。

“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，还活着的，已经死了的，我们都是共犯者。”

“所以你不能死，”伏黑惠抓在虎杖悠仁后背上的手用力，他仍然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，虎杖也没有躲开他的视线。“你休想逃走，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们——留给我一个人背负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明白了吗？”

“明白了。” 少年人的声音有点闷。

 

又过了十分钟，虎杖悠仁的情绪终于完全平复下来，像是内心由绝望感组成的海啸终于过去了，虽然心里依旧满地狼藉破破烂烂，但他好歹重新拾起了理智，抱着伏黑惠的手松了松。伏黑惠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臂，只觉得已经完全麻掉了，甚至搞不好第二天会留下淤青。

虎杖悠仁有点不好意思，于是小声说对不起。伏黑惠摇摇头说没事，问他最近在哪里落脚，虎杖刚要回答，他又反悔：“还是算了，这件事你还是完全保密更安全一点。”

“我完全信任伏黑。”

“不要信任任何人，你永远不知道这段对话发生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在听。”伏黑惠冷静地回答，他四处打量了一下。“你先走吧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

“我过一会儿再走，不能让人看到我们两个一起出现。”

于是虎杖悠仁说好，又跟他说再见，走出小巷前最后回头看向他，用那种犬类的眼神。伏黑惠站在黑暗的巷子里，只是叫他快点走。

 

虎杖悠仁走了。

伏黑惠站在小巷里深呼吸，虎杖悠仁传递给他的痛苦仍然在他身体里的作祟，让他一时间甚至拿不出行动的力气，他在心中数秒，中途小餐馆的员工出来倒垃圾还被他吓了一跳，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。伏黑惠没有理睬，只是安静立在小巷里，过了十分钟才慢慢迈出一步，然后从小巷里走了出去。

很好，这样就很好。伏黑惠在心里想，穿过东京寒冷的夜晚。一切都没变，他和虎杖悠仁还是能够分享绝望的亲密伙伴，这样就很好。

 

 

 

 

END

大家好，这是一个被漫画剧情杀的死去活来的短打。也算是对未来剧情的预测，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发生。

对我来说惠和虎子都是相当坚强的人，这篇实际上是在假设，他们在这种绝望的坚持中是否会有一起崩溃的时刻。

对我来讲，这篇虽然很绝望但还挺甜蜜的，寒冷中分享一个绝望的拥抱，因为你们是共犯者啊。

以上是写这篇时的心情……